陈尽生想起陈嘉生这么说。
看来所言不假。
“我还养了一条看家的狗,在前院,你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吧?这狗还是小媛送我的,听话的很。”陈父急于展示,说着就往前院走,他步伐不快,陈尽生便放慢脚步与他并道而行。
前后院中间隔着小独栋,两侧各开了一道圆拱门,陈父刚迈过圆拱门,就指着角落说道:“看,这狗长得是不是还挺精神的?”那金毛狗正懒洋洋地趴在狗窝里,前爪扒拉着一根带肉的骨头,时不时伸出舌头舔几下。
陈尽生看了一眼:“嗯,是精神。”
陈父咧嘴一笑,仿佛被夸的不是狗而是他自己:“就是有一点不好,挑嘴的很,买的狗粮稍微便宜一点就不肯吃了。”
陈父说到这里卡顿了一下,他看见了院子外停在牡丹花丛边上的车子,以及车子旁和陈嘉生交谈的人。
他眯起眼仔细瞧了瞧,片刻后认出那是楚衡,神情登时僵了僵:“他……他和你一起来的啊。”
“嗯。”
陈父不吭声了。
陈尽生垂眸瞥了眼陈父身上的毛衣:“风大了,回屋去吧。”
他转身往回走,好一会儿身后飘来陈父略为虚浮的声音。
“尽生。”
陈尽生停住脚步。
“……你别怪我这七年没去看过你,我已经后悔了,真的。
“你出狱那天,我让嘉生去接你了的,可路上堵车,他到的时候你已经被楚衡接走了。”
陈父曾以陈尽生为荣,也曾以陈尽生为耻,他不去探监,起初是因为面上无光和怒其不争,后来是因为拉不下脸,他总想等自己想明白了、做足准备了再踏入那块对陈家人来说是污点的地方,可谁曾想七年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呢。
他匆匆忙忙让陈嘉生去接人,可人又怎么会在原地等他。
陈尽生道:“都过去了。”
他也过了爱憎分明感情用事的年纪。陈父嘴唇抖了几下,想说不止如此。
因为身为父亲的他这七年对陈尽生不管不顾不闻不问,陈尽生的爷爷和陈嘉生因为他的态度也从不提及陈尽生,前家主和现家主的态度尚且如此,整个陈家上下又有谁会冒着触他们霉头的风险去看陈尽生呢。
陈家没动静,观望着陈家的其他人也不敢有动作。
毕竟陈尽生的爷爷在还是家主的时候就曾放话谁帮陈尽生就是和陈家作对,而陈嘉生上任后也仿若陈家从没有陈尽生这个人的存在。
要知道陈嘉生和陈尽生曾经是竞争关系,若非陈尽生入狱,这陈氏董事长的位置还轮不到陈嘉生来坐。
刚开始还有不少人私下嘲笑陈嘉生是捡了个大便宜,这样微妙的关系,谁不会认为陈嘉生巴不得陈尽生从世界上消失?
陈尽生就这样一个人在牢狱中度过了七年。
这七年间,他同室的狱友不断变化,有的刑满释放,有的被处以死刑,有的被家中人托关系转去了条件更好的牢房,只有他日复一日地睡在那张木板床上。
这七年间,每天都有人被狱警喊了编号,说有人来探监,只有他没有。
他甚至不知道南郊监狱的探监室是什么样的布置。
陈父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隐瞒有作用,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永远不会怨恨自己。
两人回到客厅时茶水已经凉了,孟美仪正坐在茶几前走神,见二人进来连忙将凉掉的茶水倒了续上热水,笑道:“回来了?茶刚泡好,快尝尝。”
她将茶杯推到陈尽生面前,“这茶你爸平常还舍不得喝呢,你不来我们都没有这个口福。”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了,里面播放着动画片,陈圆圆坐在地毯上玩玩具,陈嘉生在一边陪他。丁媛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上沾着面粉,问道:“大哥,你要吃什么馅的饺子?”
陈尽生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
“不用劳烦。”
丁媛愣了下,还没说话,陈父就道:“不留下来一起用晚饭吗?”“楚衡还在等我。”陈尽生顿了顿,“下次吧。”
陈父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让楚衡一起进来吃的话,梗了半天后被孟美仪扯了扯袖子,才心不甘情不愿道:“好吧。”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语气小心翼翼:“这些钱你拿着用,不够我这还有。”
“不用。”
“跟我客气什么!”陈父急道,“你一个人在外边,没钱怎么行。”
陈尽生笑了一下,道:“楚衡有。”
他这笑意味不明,也不知是幸福的笑还是万般无奈的笑,陈父看了心情复杂,半响道:“那是他的钱,和我的怎么能一样。再说,他能有几个钱?”
陈尽生没接陈父的话,只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陈父怔了下:“不再多坐会儿吗?”
陈尽生摇摇头,喝完茶起身,却被陈嘉生叫住。
“哥,等等,我有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