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B-EP1:咖啡园(8)
“只要那东西还在附近横行霸道,我们就不可能取得一些出人意料的进展。”彼得·伯顿端着餐盒,和麦克尼尔蹲在战壕边吃饭。每一个能安心吃饭的日子都让他们分外珍惜,但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叫去执行任务的情况也不少。“这可不是食尸鬼那种可以被常规武器的压倒性火力优势歼灭的怪物……”
“然而,这显然是一个我们完全无法涉足的领域。准确地说,对付这些怪物是【另一个世界】的工作。”麦克尼尔不紧不慢地用勺子盛起菜汤,这没什么滋味又不如饮用水那般解渴的东西实在不能让他打起精神,菜汤里出现砂砾的情况另算,“见鬼,要是巴西有那种专门对付恶魔的魔法师部队就好了,这样一来……”
“最好没有。”伯顿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他似乎把什么东西呛到了气管里。旁边的士兵们忧虑地打量着战友,他们想过来帮忙,但被麦克尼尔阻止了。过了许久,伯顿才恢复正常,他把一块碎骨头从嘴里吐出来,一脸晦气地往战壕外挪了些许。这里没有敌人的探子和哨兵,他也不必担心自己把脑袋露出战壕时当场毙命。“你又不是不清楚,假如有那样一支部队,他们只会协助敌人战斗。从名义上来讲,我们可是叛军啊。”
的确如此,麦克尼尔满怀恶意地猜想着。人类不会介意把可利用的人手和资源都投入到战争中,魔法师也不能例外。在那场足以让整整一代人失去斗志的世界大战之中(对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而言,它并不是【第一次】,而是一场【终结全部战争的战争】),参战各国都大量投入了魔法师部队,那些选择效忠于军队的魔法师则成为了确保每一名具有天赋的公民都能投身行伍的最后一道保险措施。
虽然和世界大战相关的历史记录中不乏对魔法师部队的溢美之词,但事实是这些魔法师既没能更快地结束战争也没能减少战争给人类带来的伤痛。既然魔法师并不能凭借神奇的种种魔法解决困扰着人类社会的诸多问题,麦克尼尔也没有必要把过多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有魔法师前来收拾这些恶魔,当然是最好的;没有那些专业人士前来,他还是要按照原先的思路执行作战计划。
不过,沉重的事实依旧压在他的心头。上次乘着装甲列车前去进攻敌军时,恶魔的突然现身给麦克尼尔还有那些和他同行的战友们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心理打击。他们的全部攻击手段对敌人无效,而敌人却可以轻描淡写地夺走他们的性命。意识到他们能顺利逃跑说不定也只是敌人反应迟缓之结果的麦克尼尔很快就从沮丧中走出,他不是那种会在挫败面前长时间灰心丧气的人。这次的战斗得不到的东西,下一次一定要拿回来。
“我只是可怜那些年轻人,他们……”麦克尼尔吸着鼻子,那些热情洋溢的巴西年轻人的音容笑貌止不住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和这些英勇的民兵没有什么交流,唯一能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些勇敢的脸。若是他处在对应的立场,有着被这样的过往所塑造的人生和思维模式,他能否像这些平民一样为了理想去参加战斗呢?答案或许还是个未知数。“……如果我们现在准确地知道某个位置会有这样的怪物出现,不管有什么其他的好处,我是绝对不会让这些新兵直接冲上去送死的。唉。”
伯顿见状,想说些安慰麦克尼尔的话,话到嘴边又停下了。他可不想让麦克尼尔感觉受到了怜悯,那反而会刺激到麦克尼尔的情绪。于是,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二人忽然沉默了下来,他们心事重重地吃着午饭,那落寞的样子又让后面的巴西士兵好一阵指指点点。
不管遇上什么天灾人祸,起义军的脚步绝不能停下来。战争持续得越久,联邦军的优势就越大,届时起义军要么被迫求和,要么就在联邦军的猛攻之下惨败。于是,明知继续进攻无异于自杀的起义军指挥官们却还是按原样制定计划,同时严密地封锁消息,仿佛出现在联邦军控制区的恶魔从未存在过一样。麦克尼尔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只得祈祷自己下一次进攻时不会遭遇类似的场面。
“我们应该谨慎一些,至少得在发起下一次大规模进攻之前确认上一次发生在伊塔蒂亚亚的事故是否是敌人策划的。”在那场灾难性的失败之后,麦克尼尔向卡尔多苏上校如实汇报了情况并提出了一些意见,“贵国没有【华击团】也没有成建制的魔法师部队,因此我们是无法用直截了当的武力手段将其歼灭的。”
“大概有多少人知道消息?”卡尔多苏上校在他的临时指挥部里接见了麦克尼尔和伯顿。不动声色地把忠实的助手们派去执行其他任务后,卡尔多苏上校和两位外国友人讨论起对策来。任凭他们如何绞尽脑汁地思索,当下能起效的办法也只有先止损了。
“这要看幸存者传播情报的速度。他们可能说要保住秘密,但这些人往往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在闲聊的时候用后怕或骄傲的语气描述自己劫后余生的经历。”伯顿插话道,“长官,我建议立即封锁这一消息并把幸存者看管起来。如果让士兵们知道前线有他们绝对无法对付的怪物等待着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要是他们再产生些无关联想,比如说认为这怪物是敌人制造出来对付他们的,那可就糟透啦。”
“我同意伯顿的意见,上校。”麦克尼尔当然不会在这时候和伯顿争吵,再说伯顿的想法正符合他的心意,“找个理由说服公共安全部队的友军把他们调走、放在偏僻些的防线上,免得他们把恐慌情绪带给其他士兵。”
上校点了点头,他向着友军指挥官打了几个电话以便确定某些情报的传播速度。麦克尼尔见长官很是忙碌,便和伯顿一同向卡尔多苏上校告辞,他们还要想办法平息战壕中的流言并让那些隐约被悲观情绪传染的士兵振作起来。
8月上旬,圣保罗起义军和联邦军围绕着圣保罗州-里约热内卢州交界处的城镇进行了数次激烈的争夺战。缺乏人形蒸汽机甲的起义军决定利用装甲列车和铁路线突袭联邦军,此举给联邦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面对着装甲列车的进攻而束手无策的联邦军惊恐万状地将那些装甲列车形容为恶魔,并希望上级调集口径更大的火炮和更多的人形蒸汽机甲前来阻止这些能够轻而易举地粉碎一道防线的战争机器。
然而,米纳斯吉拉斯起义军在西北方向形成的巨大压力让联邦军无法有效地回应帕拉伊巴河谷东侧各驻防部队的请求。由于担心米纳斯吉拉斯起义军将里约热内卢包围成临海孤城,联邦军投入了大量兵力阻击米纳斯吉拉斯起义军,后者同圣保罗起义军一样临时征召了大量平民参战以弥补兵力上的差距。战况十分激烈,成百上千的士兵在战斗中丧命或残疾,而那些只能勉强活下去的可怜人又为后勤和医疗额外增加了负担。
就在8月8日,麦克尼尔参加了第二次攻打伊塔蒂亚亚的作战行动。这一次没有什么突然从火车站上冒出来的恶魔来阻挡他,他和彼得·伯顿顺利地杀入了车站。暂时击退了车站内部的敌人后,两人和战友们一同加固防线,挫败了敌人夺回火车站的企图。没过多久,后续赶来增援的起义军士兵如潮水般地涌向伊塔蒂亚亚,以火车站为跳板,向着因进攻受挫而退却的敌人发起了反扑。城市里的警察见势不妙,当即宣布向圣保罗及其代表的合法内阁宣誓效忠,又倒戈攻击败退的联邦军,帮助起义军夺下了这座给他们带来不少心理阴影的城市。他们离里约热内卢只有不到150千米的距离了。
“下午咱们还得回到城市里把地雷清理一下,免得上校或是其他人移动指挥部的时候恰好被地雷炸死。”麦克尼尔收拾好餐盒,和伯顿一起钻回战壕,沿着一条安全通道返回伊塔蒂亚亚,“另外,还是要找找其他线索……比如说,敌人用来【召唤】恶魔的工具。”
“你确定要用【召唤】这个词吗?”伯顿左顾右盼,不时地向着阵地上的其他起义军士兵打招呼。感谢上帝,这些士兵们还没有发现伯顿最不正经的一面,也没有意识到伯顿的本质。年轻的士兵们纷纷热情地回应伯顿的问候,他们俨然把更活泼的伯顿当做了比古板的麦克尼尔更好相处的朋友。不过,麦克尼尔说不定也不会和像他自己一样的人交友吧。
“哦,你又不是文法学校或是法学院毕业的,没必要和我讨论这些。”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城市里还有一些坚持抵抗的敌军残部,我们也可以协助这里的新驻防部队把他们铲除。重点是……”那道明显的刀疤映入他的眼中,或许这便是伯顿代替他付出的代价,“别让别人看出来。”
“我懂,我懂。”伯顿嘿嘿一笑,“没有什么怪物,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超自然现象,之前的惨败是因为对敌人的力量估计不足……以及指挥官和士兵的疏忽。”
进驻城市的部队大多是来自圣保罗公共安全部队的起义军士兵,他们的工作是负责基本的防御任务并恢复城市的秩序。起初的几天里,这些新来的军人和市民相处得还算融洽,许多一看就受够了联邦军和整合运动民兵折磨的市民也和麦克尼尔之前在其他城镇见过的平民那样加入了起义军的队伍。
真正的转折很快就到了:缺乏物资的起义军小心翼翼地开始征收各类物资,希望能够避免引起市民的注意。话虽如此,察觉到起义军并没能改善生活条件的市民们比想象中的要更加敏锐,一些酒鬼在起义军宣布管制酒精类饮料的当天就提出了抗议。不能凭空变出食物和其他生活必需物资的起义军指挥官们只得口干舌燥地辩解说,该来的很快就会到。
乌云遮蔽了虚弱的太阳,笼罩着麦克尼尔和伯顿的阳光又暂时隐去了踪迹。脸上挂着一道醒目刀疤的彼得·伯顿悠闲地从街边的商店里拿来一瓶酒,向麦克尼尔提议先喝几杯。
“你这算不算是浪费物资啊?”麦克尼尔不由得取笑起伯顿来。他们尝试着用圣保罗印发的新纸币购买这里的商品,商人们那不信任的眼神却让麦克尼尔有些忧郁。凭着步枪和马刀直接抢东西也可以,反正伯顿肯定不会放过类似的机会。“市民还在挨饿呢。”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敌人把他们的物资征收走了大半,而我们本来就穷得连一个铜板都得切成两份用。”伯顿小声抱怨了几句,“别说是靠近前线的地方,连圣保罗都没法保证物资正常供应啊。说来真令人泄气,我军最精锐的部队也缺少弹药。”
麦克尼尔向路边的乞丐扔去几个硬币,他刚一回头便听到了乞丐磕头如捣蒜的声音。唐突地举起双手把耳朵堵住的麦克尼尔和伯顿穿过这条偏僻的小路,来到了有当地警察和起义军士兵把守的主要道路旁。按照麦克尼尔的计划,他们将会在停留于城市附近的日子里把恶魔突然出现的前因后果调查明白,或是至少找到些相关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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