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狗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呜咽声更大,伤心地落下泪水。
宁安并没有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塑料袋,而是拍了拍他枯瘦的手,轻声道:“你还没有见你大孙子,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也许是听到了大孙子,也许是系统给的回光返照时间到了。
奇迹般的,老人睁开了眼睛,精气神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不过与正常人相比,此时的老人脚踩阴阳线,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大黑狗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老人不断呜咽。
老人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大黑狗,顿时心有所悟。
“小黑,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他老人摸了摸狗头,满是淡黄的眼睛中浮现出泪花,大黑狗伸出舌头,温柔地舔着老人手背,仿佛对老人并没有半分怨恨。
“想来,是之前我孙子回来,跟我说长春观的时候,被小黑听见了,它小时候我带它去过那边一次,没想到它却记得路。”
老人笑着笑着,泪有些止不住,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老人家,走吧,不是想见你大孙子么,之后可没这机会了。”
宁安见不得落眼泪的事,再次把老人的大孙子搬了出来。
见宁安走出房门,老人也赶紧跟了上去,此时回光返照,身体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道长,我这还有三千多块钱,我给我孙子留一半,剩下的就当给神仙的香火钱如何?”老人再次掏出塑料袋,说话间就要打开。
“不用不用,你的狗已经付过香火钱了。”宁安扭过头,将老人伸出的手推了回去。
“道长,谢谢道长,谢谢……”
老人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只是不断地鞠躬,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谢。
来到门口,大黑狗跑到自己尸体前,呜咽声带着伤感。
看着那有些腐烂的狗尸,老人身子顿在原地,只是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道长,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把小黑埋一下,它活着的时候有家,我想它走了也有一个。”
得到宁安肯定的答复,老人从柴房拿出铁锹,在院子最大的那棵树旁边,挖了一个坑,随即抱着大黑狗,将它放了进去。将大黑狗抱进坑里,老人并没有用土将它埋了,而是再次来到枯树旁,那有一处微微鼓起的地方。
“小黑跟我也是没吃饭什么好的,这辈子它吃到最好的,就是一根大骨头了,但它根本舍不得吃。
哪怕是我催促,它也只是啃了一小口,等我回到屋里,它就偷摸将大骨头埋了起来,它以为我不知道,但我都看到了,都看到了……”
听得这话,宁安从口袋取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老人面前:“是这个么?”
老人瞅了一眼,果然见一个小口啃过的痕迹。
“道长,是这个骨头,你怎么会拿到这个骨头?”
“保密。”
老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再次泪眼婆娑。
一锹一锹,土堆缓缓地没过了大黑狗的尸体。
“小黑,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你也是遭罪了,下辈子投胎,记得找个好点的人家……”
“汪汪汪!”
大黑狗轻轻咬着老人的裤腿,让他不要太难过。
“该走了。”
最后一锹土,将这土堆夯实,老人不舍得看了看这方天地,依依不舍地锁门离去。
像是许久没和人说过话一般,在路上老人一直絮絮叨叨。
老人叫张为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叫张宝平,小儿子叫张家栋,小女儿则叫张慧霞。在十几年前,小女儿就偷渡去了鹰酱,一直和家里没有联系,纵然老两口伤心地快拍断了腿,也是望洋兴叹,无可奈何。
老太婆前两个月刚走,门前放着叠的整齐的纸壳子、塑料瓶,都是老太婆不放心他,进游戏前给他老头子收拾好的。
老太婆可太知道她两个儿子是什么德行了,什么所谓的养儿防老,那都是扯淡。
养儿防老,养儿哪里能防老?
与其指望这几个不靠谱的孩子,不如老太婆自己动手,也算是给老头子留了一点希望,不至于让他之后活不下去。
不过老头对于这件事看得很开,并未有责怪他们的意思。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那个争气的大孙子张万云。
张万云是他们老张家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是他们祖坟冒青烟,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个骄傲!
按照老人笃定的说法,他大孙子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前程的。
张万云是z市理工大学的一名学生,几年前因为国家政策,有部分专业从二本A类升到了一本B类,勉强也可以说是一个一本院校。
“你大孙子在哪个专业?”
宁安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老人摇了摇头。
“那你有你大孙子的联系方式吗?”
老人先点点头,后来还是摇了摇头,解释道:“之前有,到后来他说他办了一个什么校园卡,有什么量来着,很划算,就将之前的电话号码注销了,我也就不知道了。”
“啊……”宁安眉头皱起。
z市理工大学不算小,师生加其他人员合起来也有四五万之多,光知道一个院校,却没有具体联系方式,找起来难度并不小。
总不能真拿着大喇叭在学校转着圈找人吧?
就在宁安皱眉思考的时候,一旁的老人再次开口了:“道长,我知道在哪可以找到他。”“嗯?你怎么知道。”宁安扭头,眼神中带着惊讶。
“他经常去一个全是电脑的地方,我和老太婆在那边捡垃圾的时候,隔着一条街看见过不少次。”老人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网吧?”
“差不多,我看上面写的是什么网咖,看起来还挺高端的,我大孙子进去肯定是好好学习的。”
老人说起这个,脸上就带着憨憨的笑,似乎很开心。
网咖?
好好学习?
宁安见状,并没有说话解释,默默将头扭了回去。
老人很快就要走了,他生活已经够苦了,何苦再给他多加一勺咖啡。